“我们的生活已经面目全非。”
“我们的生活已经面目全非……”
“这是主对罪恶的人类降下的神罚。”
“这是主对罪恶的人类降下的神罚……”
“油烹火炼色欲与贪婪。”
“油烹火炼色欲与贪婪……”
“暴怒与傲慢者终将碎裂。”
“暴怒与傲慢者终将碎裂……”晁错迷迷糊糊地对着天空说。
“暴食与懒惰自有生灵来惩治。”
“暴食与懒惰自有生灵来惩治……”太阳光似锥,戳穿了晁错的眼睛。还是迷糊,不愿醒来。
“妒忌还是沉入冰水之中吧。”
好温暖的阳光,好困。晁错呢喃着,低下头,跟着身边的人一起祷告。“妒忌还是沉入冰水之中吧……”众人昏沉的声音顺着摩天大楼楼顶的风飘散。服装各异的众人歪斜扭曲,他们面前,一个高大的神父,迪达尔.巴彻勒(Dyar Bachler),身着黑色的神职服装,白发白须,合上了手上黑皮裱装的本子,用一口标准的中文,告诫着:“孩子们,你们的生活,已经被神,被主,宣告了死刑。他宽容地允许你们进入轮回的臂弯,能否改过自新,是你们的造化,自己的本事。”
“主不欢迎逃避生命的鼠辈,但你们情有可原!你们迫不得已!”楼顶风大,神父的毛发随风拨扬。晁错想起了小时候的芦苇荡,那白色的叶随风摇摆的情形,他想笑,但接下来的是更大的悲怆。童年一去不复返,少年时,田野里,青年时,大学里,那是无时无刻对大城市的向往,美好生活的期待。上了职场,却是当年少年的满目疮痍,浑身伤疤,逐步沦为一个社畜。社畜被嫌弃是乡下的人;社畜被利用因为直来直去;社畜被强制工作因为他无力反抗……等到“游戏”开始,他莫名其妙收到了名为“求生意识”的技能后,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那一个个同事开挂般的技能,道具,有如天神下凡,他的效率显得极为低下。除了将死的时候,在被别人胁迫交出道具,交出性命的时候,他那该死的强烈的“求生意识”才会用他残破的身躯爆发出惊人气力,反败为胜,却又无法更进一步——晁错脱离危险后技能失效,而平日的操劳将他的身躯变得残破不堪……一次次被追猎,一次次死里逃生,他也想过搞些道具或技能来壮大实力,但他做不到,心善,体弱,让他几乎成为一个死不掉的废物。那夜,他抱着自己被遣散的办公用品往家走,瓢泼大雨,风凄冷夜,他忍不住跪倒在地,咆哮不止,路人不知他在发什么疯癫,雨水掩盖了泪。神父举着黑伞慢慢靠近他,蔽雨,指尖拨弄起晁盖的脸:“主知道你经历的苦难。”刹那间,伟岸的身影就真的出现在了神父身后,光辉圣洁……
“主啊,他们的逃避没有错……”神父闭着眼睛,慈悲在他的脸颊上刻蚀出纹路。迪达尔抬手推下去一个满面疲惫的老妇人。
“世界虽是主的造物,但世界排斥他们……”迪达尔温柔地推搡一个面容姣好但眼神已然枯萎的少女,推搡看似柔情,实际力道千钧。少女向地面飞去。
“我用我的手替他们洗脱自尽的罪孽,祝他们早日进到天国去……”这是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男人,双脚悬空时,他呢喃着:“爸妈,我也来了。”脸上溢出阵阵笑意来。
“阿门!”神父掩面。众人掩面。晁错没有。
爸妈。
我还不知道,我的父母怎么样了。
晁错工作辛劳,生活倦怠,乡下没有通讯,他又忙于自洽,自愈。一个个人跌下楼去,晁盖才醒:“我的爸妈,他们还在等我这个儿子。”
神父又开始了下一轮的祷告,一句话,一个人,一脸悲痛。晁错现在清醒了,他分明看到,迪达尔的眼里,偶然闪过一丝阴险的光,然后又被那无暇的苦悲之情所取代。他要回家,他一定要回家。晁错心乱如麻,还在他内心愧疚之时,神父已经把手揽到他的肩膀上了。
万丈高空就在眼前,“求生意识”发动。晁错双腿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来,把他带到逃生门前。他跌跌撞撞打算推门走人,神父眯起眼,晁错眼前浮现出一片芦苇荡的景象,风轻抚他的面颊,他隐约听见父母在身后喊他,自己也恢复为少年模样。他哭喊着向父母跑去,脚下生风,愈来愈快,父母的呼声更加亲切……
神父的能力,“制造幻想”,后来又收获了“制造幻觉”的能力。他望着晁错跌下去的地方,假意悲痛:“阿门。”
全部人也悲痛起来,俯首静立。趁此机会,神父扶了扶耳机:“有一个人掉到非收货区了,去处理一下吧。”
杨云之望着摩天大楼上一个人一个人跌落,救护车消防车已经赶到,但被保安拦在外面。按理说,消防车上的人发发狠就可以突进去,但今天的保安似乎都是狠角色。杨云之耸耸肩,当初张日成的预言成真了,这可真是个神奇的家伙。本来也只是来置办物件的,这些人也与我无关。杨云之心想。
人群嘈杂,他绕了个路,打算从花园旁的侧门进去。刚刚跨进侧门,一声巨响吓得他汗毛倒立。他跳起转身,手已经伸向光剑,发现是一个满身鲜血的男人趴在地上。
人都掉到自己眼前了肯定不能不管。杨云之跑上前,蹲下身子,小心翼翼翻过他的身,捧起男人的头:“你怎么样,要我帮忙吗?”
晁错直到落地,幻觉幻象才全部消失。他感觉自己身上已经没有哪里完好的了。弥留之际,他真的看见了自己的父母,他们在河边,向他招手。
晁错流出了他的最后一滴眼泪:“我,想,活。”
死亡,又是扑面而来的死亡,杨云之已经麻木。一阵密密匝匝的脚步声逼近,消防员什么的都被堵在大门口,来的肯定不是善茬。杨云之眼前跳出提示框,他眨眨眼睛关掉,飞一般的跑了。那天他忧心忡忡,也忘了提示框的事。
那天,距离游戏细节调整,还有两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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